在特【tè】斯拉上海工厂拧螺【luó】丝的一天【tiān】：要站 10 到 12 个小【xiǎo】时，月入六七【qī】千块

早上 6 点，闹钟如约而至【zhì】，孙【sūn】路【lù】带着一脸困意开始【shǐ】洗漱。楼下【xià】的班【bān】车早已在发车点等候【hòu】多【duō】时，每【měi】个站点都会上来一【yī】拨人，大家的脸上都带着【zhe】相同【tóng】的倦意，有的带着耳机在吃早餐，有【yǒu】的在讨【tǎo】论昨【zuó】晚的游【yóu】戏，车上的人【rén】在交谈几句后，大【dà】多都沉沉睡去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像这样【yàng】的班车，整个上海有 120 列，只要附近区域有 7 人以上提出申【shēn】请，特【tè】斯【sī】拉就会设【shè】置班车点，他们将【jiāng】数万【wàn】名 " 孙路【lù】 " 从上海的各个角落送到【dào】临港。

6 点 40，孙【sūn】路已【yǐ】经到【dào】达了工厂，随后班组长会【huì】组织【zhī】今天的早会，说【shuō】一些工作的注意事项【xiàng】。孙路说特斯【sī】拉的安【ān】全事项是他待过的【de】厂里最严格也是最细【xì】致【zhì】的，比如车间里【lǐ】超过 5 公斤的东西是不【bú】允许【xǔ】员【yuán】工用手拿的，如果需要拿，必须要戴手套穿劳保鞋【xié】、护目镜【jìng】和小【xiǎo】推车，有两个【gè】以上的人看着，每两周一次【cì】的安【ān】全知识【shí】培训也是【shì】风雨无阻，从【cóng】未缺席【xí】。

7 点整，孙路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，开始了漫长的一天。

这【zhè】是孙路在特斯【sī】拉工厂的第 6 个月，他在来【lái】之前曾【céng】经在一家【jiā】长沙的车企工【gōng】厂【chǎng】做过【guò】工，当时的工【gōng】友是从特【tè】斯拉出来的，跟他说特斯拉【lā】给的底薪更高【gāo】，各方面条件也更好，一直想攒钱在【zài】安阳老家【jiā】买【mǎi】套房【fáng】的孙路动心了。

" 他们给底薪【xīn】 5300，比长沙给的多了不少，上 4 休【xiū】 2 也不【bú】错，就是倒班有点【diǎn】遭【zāo】不住【zhù】。"

孙路说的倒班，是【shì】指一个月有【yǒu】 10 天白班【bān】、10 天夜班【bān】，相当于你上 4 天白班【bān】，就【jiù】要上【shàng】 4 天夜班，然后周而复始，相较之下，其他车企【qǐ】或者【zhě】零件厂的倒班大多是【shì】一个季度一轮回。

很多【duō】人都是受不了【le】这【zhè】个制度【dù】，最后离开【kāi】了工厂。但与倒班的【de】摧残相对应【yīng】的，是特斯拉工厂独一份的福利制【zhì】度：

陪【péi】产【chǎn】假、育儿【ér】假【jiǎ】、产检假、年假、六险两金，一年加班时长最多【duō】不超【chāo】过【guò】 432 小时，最【zuì】重要的是，配偶和子女【nǚ】还享【xiǎng】受医疗保险，这对于从小县城来的孙路们来说，是从未听【tīng】过的福【fú】利待【dài】遇。

孙路给【gěi】我仔细算了笔账，每个【gè】月 30 多【duō】个小时的【de】加班，再【zài】加几百块【kuài】的【de】白【bái】夜班补助，每【měi】个月到手能拿【ná】到六七千块钱。并且，特斯拉每个季度还给 5000 多【duō】的季度奖，听工友说年终奖也有【yǒu】五六千块，这样【yàng】算下来，一【yī】年能【néng】拿 17 个月的【de】工资，平均下来，的确是 " 月入过万 " 了。

" 很多人还有额【é】外的收入【rù】呢，推荐一个人也会【huì】有几百块的费用，比如推荐我来的那【nà】个人，他【tā】原来每个月【yuè】都靠这个赚个一两千块钱【qián】，也是一比不菲的收【shōu】入。有的员【yuán】工一【yī】个月【yuè】能通过老乡【xiāng】群【qún】或【huò】者【zhě】原来【lái】的工友群拉【lā】上十来个人，赚大【dà】发的。"

靠着这样【yàng】的动【dòng】力【lì】，孙【sūn】路每天一【yī】站就【jiù】是 10 到 12 个小时，拧螺丝、组装【zhuāng】、贴标签【qiān】……他所在的总装【zhuāng】车间的活是最累的【de】，14 个人的班组，分成两班，两个小时【shí】两班倒，工间休息时【shí】间为【wéi】 10 到 15 分钟。

经常是【shì】出去抽根烟【yān】、上【shàng】个厕【cè】所，回来【lái】就要继续【xù】干活了，很多时【shí】候，由于隔得地方比较远，经常需要小跑一段。熬到上午 11 点的午饭时【shí】间，大多【duō】数人已经能量消耗得【dé】差不多了【le】。

当【dāng】我拿网上宣传的特斯【sī】拉豪【háo】华午饭来询问孙【sūn】路的时候，孙路笑【xiào】着【zhe】摆【bǎi】了摆手：" 网上说特斯拉食堂有什么【me】肯【kěn】德基、星巴克，反正我没吃过【guò】，一天只【zhī】有一餐是免费的【de】，差不多就是 20 块的【de】盒【hé】饭标准，小碗菜，2 荤【hūn】 2 素 1 汤，每个人【rén】都有专【zhuān】属码，刷码拿餐【cān】。"

孙路很羡慕【mù】那些有大学【xué】汽车专业背景的员工，每次吃饭的时候孙路也会凑【còu】过去听他们聊天，这些【xiē】一线员【yuán】工【gōng】的【de】发【fā】展路径有【yǒu】两条：技术和管理。技术类【lèi】的升职路径【jìng】为：返修技【jì】师、工【gōng】艺技师、维修技【jì】师。管理类升【shēng】职路【lù】径为：班长、主管、经理。

超【chāo】强【qiáng】的组织架【jià】构和【hé】完善【shàn】的培训【xùn】制度是特【tè】斯拉的一大特色，也是特斯拉与互联【lián】网【wǎng】公司最像的地方【fāng】，包括学徒制培养的项目、高技能人才【cái】培养【yǎng】的项目【mù】，都是特斯拉做宣传时津【jīn】津【jīn】乐道的。

每个【gè】员工都能找【zhǎo】到【dào】自己心仪的【de】 " 大【dà】饼 "。职级就【jiù】像是拉【lā】磨的驴面前的【de】食物一样，让众多年轻人甘愿付出自己的青春和汗水【shuǐ】，成为特斯拉超级工厂运【yùn】作的燃料。

中【zhōng】午的时间【jiān】不多，经常吃完饭【fàn】只有 20 分钟留给孙【sūn】路随便【biàn】找个角落眯上一【yī】会儿【ér】。

下午【wǔ】一般都是工人最困【kùn】的时候，带来的工作【zuò】上的【de】疏忽和错【cuò】误【wù】也在【zài】所难免，" 我们组的领导【dǎo】算好的【de】，就【jiù】说两句，下次注意，但有的比较严格【gé】的会骂的非常凶，然后扣绩效。"

这一切都是为了通过特斯拉严苛到极致的质检环节。

因【yīn】为每一辆特斯拉都是【shì】有部分选装的，从颜色到配置都有所不【bú】同，所【suǒ】以孙路【lù】们得通过扫码核定【dìng】组件，确认系统反【fǎn】馈【kuì】为正确才【cái】能进【jìn】行装配。

并且，多种检【jiǎn】测检具【jù】与自【zì】主开发的测量数据【jù】分析系【xì】统相【xiàng】结合，发现异常时，生产【chǎn】线上方【fāng】的【de】报警【jǐng】灯就会变色，及时报警。

再加上所有的【de】电动工具都连上【shàng】了特斯拉的数据库，孙【sūn】路们【men】拧螺丝的圈数、角【jiǎo】度都被记【jì】录在册，出【chū】现问【wèn】题就能【néng】追查到人。

同时，特斯拉还【hái】给孙路们配备了最靠谱【pǔ】的 " 伙伴 "，整【zhěng】车的固【gù】件电器功【gōng】能可以实现超过 200 多项的自【zì】动检【jiǎn】测，配合人【rén】工检【jiǎn】测确【què】保功能正常。

挨到下【xià】午 3 点，大部分工【gōng】人已【yǐ】经精疲力尽，特斯拉 " 贴心 " 地开始【shǐ】发下【xià】午茶，但休息时间【jiān】还是 10 分钟，" 白班有【yǒu】下午茶【chá】，有蛋糕、面包之类的小点心【xīn】，夜【yè】班就【jiù】是夜宵，饮料、饭团、酸奶、速【sù】食之【zhī】类【lèi】的 "。

孙路经常把吃【chī】不完的点心带回家【jiā】，当做第二天的【de】早【zǎo】餐，这样就又能省下一顿。" 像我【wǒ】这么省的一【yī】般都是【shì】小县城来【lái】的【de】，但最近【jìn】来了【le】很【hěn】多大学【xué】生，人【rén】家【jiā】家里情况都还不【bú】错【cuò】，也不在乎这些【xiē】，知道我们的难处，就把不【bú】吃的零食给我【wǒ】们让我们带回去。人都蛮好的。"

不同【tóng】于孙路此前待【dài】过的任何一家工厂，在特【tè】斯拉这里，几乎【hū】都是 9-20 岁的年轻人，没有其他厂里那种【zhǒng】上【shàng】了【le】年【nián】纪、头【tóu】发有些花白的普工。

网上【shàng】流传【chuán】的特斯拉工厂【chǎng】的招聘【pìn】条件中，也明确写【xiě】着，只要 9-20 岁【suì】的应聘者【zhě】。而每一位应【yīng】聘者又会根【gēn】据【jù】过往经历和学历被评【píng】估出一个合适【shì】的价格，" 很【hěn】后悔当时没好好【hǎo】学习考个专【zhuān】升本，不然现在一个月能【néng】多个【gè】 300 块钱。"孙路感叹道。

像孙【sūn】路这样的一线【xiàn】工人对应的级别是 1.3+，对应的【de】综【zōng】合【hé】月【yuè】薪【xīn】在 6500 元到 1 万元之间，而【ér】再往上的 1.4+ 级别和 1.5+ 级别对应的【de】综合月薪分别为 8000 元【yuán】到【dào】 1 万元、9000 元 -1.2 万元。

7 点【diǎn】下班前【qián】，会照例开个培训小会，开完会【huì】，孙路赶紧奔向班【bān】车点【diǎn】，这是一天中仅属于他自己的 5 个小时，他【tā】能选【xuǎn】择自己【jǐ】想吃的食【shí】物，做自己【jǐ】想做的【de】事情。

孙【sūn】路【lù】住在一个 11 平的小单间里，一【yī】个【gè】月 1000 块钱【qián】。在【zài】来特斯拉【lā】之前【qián】，他听介绍【shào】的人说特斯【sī】拉有员工宿舍，400 一个月，4 人【rén】间，还有人打扫，水电费不扣钱。但要押一付三，也就是【shì】一次【cì】性【xìng】要拿出 2000 块【kuài】钱，才能活下【xià】去。

这对于孙路来说，是【shì】一个【gè】不【bú】小的风【fēng】险。因【yīn】为如果他干几天不想待了【le】，特斯【sī】拉是不会退【tuì】房租的。

" 宿【xiǔ】舍也【yě】不太【tài】安全，人员混杂，钱包【bāo】、电脑可能【néng】会被偷掉，我原来住的厂里的宿舍也发生过类似【sì】的事【shì】，而且完全没有自己的私【sī】人空【kōng】间，所以【yǐ】这次就咬咬牙【yá】，搬出来住了。很多 30 多岁的江浙【zhè】普工，有老【lǎo】婆【pó】孩子的【de】，为了省钱【qián】，就【jiù】在【zài】工厂附近 5 公里住的，房租可以【yǐ】便宜到五六百块【kuài】钱【qián】，每个月坐火车回家【jiā】两次。"

我下意【yì】识接话说：" 那坐高铁其实【shí】也挺方便的。" 孙路打断了我，" 不，不【bú】是高铁，高铁【tiě】太贵了【le】，坐【zuò】火【huǒ】车【chē】的话，可能票价就二三十块钱。"

孙路说他【tā】的梦想就是【shì】能【néng】离上海近一点【diǎn】，现在住的【de】地方离城区太远，周围【wéi】只有一个小型的商贸，他没事就去里【lǐ】面逛逛【guàng】看看【kàn】。

" 每个月汇【huì】钱给家里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【de】时【shí】候，我会告诉自己，离自己的房子【zǐ】又近了【le】一步，我准备在这撑【chēng】到发年终【zhōng】奖【jiǎng】，然后就回老【lǎo】家。"

孙路很喜欢音乐，不【bú】大【dà】的房间【jiān】里有一把吉【jí】他，是他自【zì】学的，但他怕扰民，一般只有休息的时【shí】候才敢弹上两首【shǒu】。他最喜欢【huān】的【de】一首【shǒu】歌【gē】是苏打【dǎ】绿的《他【tā】夏天了夏天【tiān】》，他说那首歌描写的一位打工人的【de】一天非常像他的【de】人生，歌【gē】词是这样写的：

" 汗水在他的身上化成了彩虹，步伐【fá】的【de】节【jiē】奏延续生命的河【hé】流；默【mò】默在岗位战斗的每【měi】个小小英【yīng】雄，富【fù】有和贫【pín】穷、卑【bēi】微【wēi】和伟大相同。他从不害怕自己被人群【qún】淹没。"

（应采访者要求，孙路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