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球头条：高铁掌掴事件：只要还手，就是互殴？

近日，一女子制止【zhǐ】高铁后【hòu】排“熊孩子”吵闹与【yǔ】踢椅背，却反被孩【hái】子家长【zhǎng】辱骂、掌掴【guó】，引发广泛关注。

9-20，该女子独【dú】自乘坐高铁，后【hòu】排为三名小【xiǎo】孩两位大人【rén】。期间小孩一直在玩游戏，多次踢椅背。女子不堪其扰回【huí】头【tóu】制止，却遭到【dào】家长【zhǎng】辱骂，双方起了争【zhēng】执。孩子家【jiā】长扇了女子【zǐ】一巴【bā】掌，该女子也进【jìn】行了反【fǎn】击。事【shì】后，警【jǐng】方【fāng】认【rèn】定构成互殴，在对【duì】该女子的《行【háng】政【zhèng】处【chù】罚决【jué】定书》中写【xiě】道“……发生争【zhēng】吵【chǎo】，进而互相用手殴打对方”，并对其处以200元行政处罚；对“熊孩【hái】子”家长处以【yǐ】500元行政处罚。女子最【zuì】新【xīn】回应称，“不接受和解，不需要赔偿”，已提起行政复议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视频截图

该【gāi】处理结【jié】果【guǒ】一经曝【pù】光，很【hěn】多网友发出了“挨了【le】打不能【néng】还手？还手了还要被罚款？”的疑问。的确，从现有材料来【lái】看，公安【ān】机关【guān】作出“互殴”认定，意味着【zhe】如若当时女子不反击，或许就【jiù】不用受【shòu】到行政处罚。这必然会【huì】给民众释放【fàng】“挨【āi】打后【hòu】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反击”的信号。

一般情况下，互【hù】殴与正当防【fáng】卫【wèi】是互斥【chì】、对立关系，这不存在争议。正【zhèng】如【rú】著名刑法学教授陈兴良【liáng】所说：“互殴可【kě】以否定【dìng】防【fáng】卫【wèi】，而防卫则需要排除【chú】互殴”。可【kě】见对于“互殴”的规范认定尤为重要。

对此，首先应明确何为“互殴”。以该事件为【wéi】例【lì】，女子和“熊【xióng】孩子”家长【zhǎng】双方到【dào】底【dǐ】能否认定为“互殴【ōu】”呢？

通常【cháng】认为，“互殴”即相互【hù】斗殴【ōu】，是指参与者在斗殴意图、伤【shāng】害故意【yì】的支配下积极实【shí】施的互相侵【qīn】害的行为。有学者将【jiāng】互殴【ōu】区分为真正的互殴和不真正的【de】互殴【ōu】，前【qián】者指【zhǐ】双方事先约【yuē】定【dìng】的相互攻【gōng】击行为，后者则非基于双方事【shì】先约定，也是【shì】司法实践中对其与正当【dāng】防【fáng】卫作【zuò】出区分的难点所在。

另外，联系聚众【zhòng】斗【dòu】殴罪的相关规【guī】定【dìng】，有利于更好地理解“互殴”的概念。根据《办理聚众斗殴【ōu】案件【jiàn】适用法【fǎ】律若干问题的意见【jiàn】》，聚众斗【dòu】殴罪是【shì】指拉帮结伙，人数一般达三人以上，有聚众斗殴故意的互相殴【ōu】斗【dòu】的行【háng】为；通【tōng】常表现为报复他人、争【zhēng】霸一方【fāng】或其他不正当动机而【ér】成帮结伙地斗殴，往往造【zào】成严重后果。具有【yǒu】“互殴”故【gù】意【yì】是构成聚【jù】众斗殴【ōu】罪的【de】基础，严【yán】重【chóng】互殴可能升级为聚【jù】众斗殴，构成犯罪。

很显然，互殴是“不正对不正【zhèng】”，而正当防卫则是“正对不正【zhèng】”。根据我【wǒ】国《刑法》规定，正当防卫是【shì】指【zhǐ】为了使国家【jiā】、公共利益、本人或者他【tā】人的人身、财产和其他【tā】权利免受正在进行【háng】的【de】不【bú】法侵害，而【ér】采取的制止不法【fǎ】侵害的行为。对不法【fǎ】侵害人造成损害【hài】的【de】，不负刑【xíng】事责任。通常【cháng】认为，构成正当防卫【wèi】需【xū】满足起因条件、时间条【tiáo】件、意【yì】思条件、对象条件、限度条件【jiàn】等五个条件。我国【guó】《民法典》也明【míng】确【què】规定，“因正当【dāng】防卫造成【chéng】损害的【de】，不承【chéng】担民事责任”。

事实上，“互殴【ōu】泛化”问题存在良【liáng】久，尽【jìn】管理论与【yǔ】实【shí】务【wù】界作出【chū】了诸多改变的努力，将案件认定为互殴而【ér】否【fǒu】定正当防卫【wèi】仍是司法实践的惯常做法。对此，今【jīn】年3月，最高检与公安【ān】部联合【hé】印发《关于依法妥【tuǒ】善办理【lǐ】轻伤害案件的【de】指导意见》，作【zuò】出【chū】了进一【yī】步【bù】规定。

《意见》明确【què】提【tí】出“准确区分正【zhèng】当防卫与互殴【ōu】型故意伤【shāng】害”，并指【zhǐ】出，“因琐事发生争【zhēng】执，双【shuāng】方均不能【néng】保持克制而【ér】引发【fā】打【dǎ】斗【dòu】，对【duì】于【yú】过错的一方先动手且手段明显过激，或【huò】者一方先动手，在对方努【nǔ】力避免冲突【tū】的情况下仍继【jì】续侵【qīn】害【hài】，还击一方造成【chéng】对方伤害的，一般【bān】应当认定为正当防卫”，“要【yào】坚持主客观相【xiàng】统一的原则【zé】，综合考察案发【fā】起因、对冲突【tū】升级是否有过错【cuò】、是【shì】否使用或者【zhě】准【zhǔn】备使用凶【xiōng】器、是否采用明显【xiǎn】不相当的【de】暴力、是否【fǒu】纠集他人参与打斗等客观情节，准确判断犯罪嫌疑人的主观意图和行为性【xìng】质。”

具体到【dào】此次事件，一【yī】方【fāng】面，从互【hù】殴的认定角度而言，欠缺认定依据。其【qí】一，案【àn】发【fā】起因【yīn】乃【nǎi】“熊【xióng】孩子”在高【gāo】铁上【shàng】的吵闹、踢椅背等不良行为，对于这种不满8周岁的无民事【shì】行为能【néng】力的孩子【zǐ】，其监【jiān】护人应当担负预防和制止不良行为、进行合理管教的监护【hù】责任。其二，家长方对冲突【tū】升级具有过错【cuò】，从对孩【hái】子在公共场【chǎng】合的不【bú】良【liáng】行为监管不力，到被【bèi】指责后率【lǜ】先辱骂他【tā】人，再到【dào】直【zhí】接动手打人，每一次的矛盾升级点都在【zài】于家【jiā】长【zhǎng】方。其三，家长【zhǎng】方【fāng】作为有过错【cuò】一方“先动【dòng】手【shǒu】”，且以多欺少，采用当众掌掴的过激手段。其【qí】四，女子【zǐ】言语冷【lěng】静，且待工作人员【yuán】来了后便坐下，体【tǐ】现【xiàn】了其在努力避免【miǎn】冲突。

另【lìng】一方面，从正当防卫【wèi】的认定角【jiǎo】度而言，答【dá】案则应是肯【kěn】定的。女子正【zhèng】是在“熊孩子”家长动【dòng】手后且【qiě】其后【hòu】继续【xù】举起【qǐ】水瓶【píng】意图攻击时反击，反击行为具有【yǒu】避【bì】免自己受到进一步侵害的主客观性，符合正当防卫的要件。女子【zǐ】的行为具有被【bèi】动性和【hé】防卫性，不同【tóng】于互殴行为的主【zhǔ】动性与【yǔ】不法侵害性。

警方【fāng】认定“互殴”，并对女子作出行政处罚【fá】的处【chù】置，是值得【dé】商榷【què】的。我们常常说，办【bàn】案要【yào】坚持天理【lǐ】、国法、人情【qíng】相统一，就是说，不能机【jī】械【xiè】地照【zhào】搬法【fǎ】条，而忽略了其中的情与理。

被打【dǎ】女子表示【shì】，办案民警花费【fèi】了大约七个小时来劝她和解，但她坚持不和解【jiě】，要求秉公执【zhí】法，让家【jiā】长方得到【dào】应有的处罚，这赢【yíng】得了网友【yǒu】几乎一边【biān】倒的支【zhī】持。案件已经引【yǐn】起广泛【fàn】讨论，有关机关更应严格【gé】依法界分、对相【xiàng】关行为作出准确认定以及公正处罚，“各【gè】打五十大【dà】板”与过【guò】于【yú】注重和解的办【bàn】案【àn】思维或许合法，但绝对不【bú】合理，不【bú】利于鼓励人们勇敢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，与【yǔ】建设法治【zhì】社会的要【yào】求【qiú】相【xiàng】悖。

宽容反击者，也是公平正【zhèng】义的应有【yǒu】之义。在司法实践中【zhōng】应当明确，适度反【fǎn】击不属于【yú】互殴，不应给予反击者以处【chù】罚。该事【shì】件的处置【zhì】结果或成为惩【chéng】治“高【gāo】铁【tiě】闹”“机闹”事件【jiàn】的风向【xiàng】标，赋【fù】予更多【duō】人站出来制止不【bú】良行【háng】为、不【bú】法侵害的勇气，以及维护自己和他人合法权益的【de】决【jué】心。（作者系同济大学法学院教授）